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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蝗灾】
(资料图)
离深水潭仍有三十里路,黑云压顶,风急雨斜,歧路难行。
赵东海与何月明两人迎风而去,几乎已睁不开眼睛。
一路劳顿,两人借机寻到一处小亭子,稍作调整。
赵东海看着这瓢泼大雨,问道:“东北蝗灾起因是干旱,这里的雨却又多又急。小明月,你说东北蝗灾,是不是也和这畜生有关。”
话音刚落,原本乌黑的天空中,忽然降下两道霹雳,一道劈向何月明一道劈向赵东海,但要击中亭子的刹那,又向旁边的两棵大树折去,两棵大树立刻被劈断了。
何月明反应过来时,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,她摇了摇头,“你还是莫要乱说话的好。”
赵东海笑道:“畜生要是劈得死你我,那你我早已死了。莫怕。”
何月明叹息道:“我都忘了,节气剑谱中的‘惊蛰’篇,自有‘纵控雷电,辟雷驱邪’的心法在。”
“是。”
“所以,你没失忆。”
“当时,如果你拒绝我,我转身就会走。”
“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?”
“所以,小明月,你愿意再等等我吗?等我宰了这条畜生之后……”
何月明面露笑容,笑容中有讥讽之意,她说道:“是谁和你说的,女人就一定要避开所有风险,过上所谓的好日子?”
“我只是觉得,你没必要和我一起冒险。”
“我,如果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。那么,在你上次选择离开时,我现在应该已经是某个孩子的母亲,每天在深门大院里岁月静好了。偶尔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你时,再流下两行眼泪,说两句,‘他怎么就那么傻’之类的,不咸不淡,攥人眼泪的话。你应该知道,追我的人并不少。”
“我正是知道这一点,才放心离开的。但你选择了等我,在这些年里,你行侠仗义,已是大家交口称赞的女侠。”
“我是你未婚妻,也是你的战友,你的后盾。这不正是我们互相选择的原因吗?我没有你那么高的天赋,我苦练武艺,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软肋,你的把柄。”虽然何月明这么说,但她的天赋已经恐怖的惊人了,寻常的武技,只要看一遍,她就能识别出要领,只有道术、咒法之类东西,她才需要看一遍相关书籍,再稍稍练习几次才能掌握。
何月明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,“我知道和你在一起的风险。退一万步讲,如果前方是万丈深渊,我决定选择离去,我也一定会拽着你一起出去。我如果是那种将爱人推向深渊,自己抽身离去的玩意,晚上会做噩梦的。”
赵东海哈哈大笑道:“你的道德水准还是太高了,谢了,小明月,我明白你的意思了。”
“好。”
“我们讲重点,东北发生蝗灾的时候,我不在那一片。你觉得东北大旱与‘龙’有多少关系?”
“我不知道。但有几件事,我想讲给你听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东北这片土地,土壤肥沃,矿产丰富。除了自给自足外,还经常将矿产调运到其他地区,据我所知,不少地区拿着从东北开采到的矿石,修建起了龙王庙。”
“东北我记得不少地方也有龙王庙。”
“没错,东北人也经常会祭祀龙王,祈祷风调雨顺。这是中原大地共有的传统。”
“然而?”
“全国各地修建起更宏伟的龙王庙,祭祀使用的祭品越发豪华之后。矿产逐渐枯竭的东北地区,降雨量就开始减少了,听说其它地方倒是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了。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……而因为矿产枯竭,钱变少了,东北的祭祀就变得更加简约,雨也变得更少了。”
“但雨也不至于没有,是不是?”
“是的,但其实在蝗灾发生的前一年,发生了一件十分离奇的事情。”
“哦?什么事?”
“那就是久旱的东北,其实下过一阵子好雨,那一年的作物长得也特别好。那一年大家还特意举办了大量的祭祀活动,献上三牲,以感谢龙王……不过那一年朝廷要了前几年欠缴的粮食,留给东北地区的粮食,也不算很多。”
“但这不是挺好吗?”
“可接下来,就是连续的大旱,原本适宜种植农作物的黑土地,变得干涸开裂。原本横贯东北三大区域的龙王江,不仅彻底断流,长长的河床,还变为了‘血红色’……”
“连逢干旱,河床又有异象,朝廷没有人来赈灾吗?”
“倒是有成片的士兵奉命收集龙王江河床上的红色土壤,但他们不是来赈灾的,但凡有人敢接近河床,就会被杀……当有饥民来我那里要吃我的羊时,我就已经收拾好东西,从东北跑出来了。一路上的流言蜚语很多,我也不知道多少是真,多少是假……我解决不了的事情,从来不去多想。我还要活着,活下来见你。不过如果是你……”
“我了解了,辛苦你了,小明月,我们赶路吧!”
赵东海走出亭子,单掌做刀,指向昏黑的天空,一掌劈下,云层从中间分开,云开雨消,生生变幻出了一条无风无雨的路来。
“这是什么掌法?”
“这是剑术,叫做‘拨云见日’。”
何月明看了看无雨的天空,笑问道:“那太阳呢?”
赵东海应道:“你不是常说,我就是你的太阳吗?”
何月明骑上马便走,呼呵道:“我的太阳,我们该把大家的太阳,带回来了!走吧!”
【血雨】
深水潭外下着暗红色的雨,血雨。
在深水潭内的居民,除了一些实在带不走的老弱病残,都被从洼地,转移到了山坡之上。所有孩子,包括孤儿都被官军带了上来。孩子是未来的希望,他们不能死在这场水患之中。
被血雨吸引而来的,是四方的精怪、走兽,大批的怪物,被官军压制在山坡之下,但如今它们啜饮着血雨,身材愈发膨大,眼睛也一片猩红。
这群妖怪啃食尽了深水潭预留下的老弱,便尝试攻上山坡,一个个紫皮红眼力士,拾取巨石,向坡上的营地顺风投掷而来。
坡上的将军身高一米八五,身宽体胖,双臂能开六石强弓,箭上注灵,一箭便能将巨石震碎,回返山下。但深水潭中大将只他一人,箭已射了百十枚,坡下妖怪尸身堆了一层,数量却不降反增。
将军力已将竭,驻扎在坡上的营地,已有数处被巨石摧毁,人员伤亡更是不计其数。
将军张弓搭箭,一箭阻截巨石,却见左右两方,三枚巨石朝自己砸来,他双臂护住头顶,却知道自己已必死无疑。
但也正在此时,听得后方三声急啸,三枚羽箭分别射在巨石之上,巨石停在半空中,落下一一滚了下去,虽不及将军之箭那般势大力沉,却更迅疾精准。
将军回头,便看见一女子手中正握着一柄大弓,来者正是何月明。
何月明说道:“你看,我就说这招我看了就能学会。”一旁却是拔出何月明腰间长剑,向山坡下冲去的赵东海,他下坡时大喝一声:“何月明!”
何月明应道:“说!”
赵东海说道:“待着!救伤员,别下来!”
何月明听他都喊了自己大名,只得应道:“行,注意安全!”
那将军道:“多谢女侠出手相助。”
何月明:“没时间客套,伤员在哪儿?带我去!”
“我还要在这里负责防守!”
“没事儿,有他呢,你也歇着。”
“那位大侠是……”
“三江小侯爷。不过是民间封得侯爷,实际上没你官大。”
赵东海杀下坡道,一跃而起,那投石巨人抓向他的身体,却被赵东海一抓抓住手指,破布似地一扯,那巨人的整只手掌就直直插入自己左眼,登时毙命。
赵东海落地,大喝一声:“吃过人的把命留下!没吃过的,现在滚!”
四周飞禽走兽,妖魔鬼怪,向四面散去,赵东海掌中剑剑芒一闪,一条游鱼顺着血雨游向天际,一口咬死一只怪鸟,鸟胃一破,尽是人体残躯落了一地,赵东海怒喝一声:“吃过人的把命留下,听不懂人话吗?”
赵东海大步向深水潭行去,草屋之内,四把明晃晃的剑刃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扎了过来,东海左掌一拍,右剑一刺,将两只准备伏袭它的怪物,一个推出三米,血肉糊在墙上;另一个,被剑尖刚一接触,就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。
阵亡之时,凄绝哀嚎回荡在深水潭四周,那些静待转机的食人精怪,听到这声音,已然绝望,纷纷自裁。
【深水血潭】
再往内走,是被血水漫过的破碎房屋,遥望深水潭,潭水已然血红,却不似人血。
再看风暴中心,一条白鳞巨龙正在痛苦地扭动着,它上半身披覆着鳞甲,下半身龙鳞已被剐掉,伤口浸在深水潭中,染红了潭水。
原来这里的风雨,便是因为白龙的痛苦而起,妖魔也正是被这鲜美的龙血吸引来的。
“妖龙!缘何在此作孽?”赵东海怒喝一声,大步踏在空中,一手提纵之术,唤作“踏云步”,如登云行天一般,奔向那巨龙龙头。
天降三道惊雷,直劈赵东海,但东海有“惊蛰剑气”庇佑,雷入深水潭而不得近身,一只龙爪横空抓向赵东海,东海长剑一指,一道霹雳将龙爪阻了一阻。
此时,东海已迫近龙首,再看龙头,它两只眼睛也已被挖掉,只有两只龙爪不断地操弄着云雨。赵东海心念一转,剑起幽火,直刺白龙那只空洞的眼窝,一团深紫色的火焰,在巨龙眼眶内凝聚,最后化为了一只眼睛。
画龙点睛之后,东海一时力竭,悬着的身子从半空中坠了下去,正好被一只龙爪抓住。
远处,何月明张弓引箭直指白龙,却听赵东海大喝一声:“停!它不会伤我!”
何月明听他这么说,才将信将疑,将张开的弓慢慢收拢,心中却难免疑惑。
巨龙一只眼睛恢复了视觉,一时间也已停止了躁动,它将赵东海放在岸边,俯首侧头,一只眼睛看着赵东海,问道:“我是这场暴雨的始作俑者,你为何不杀我,还要为我点了一只龙睛?”
为龙点睛,极为消耗修为,即便赵东海这样的强人,此时也已无力为它点上第二只眼睛了,赵东海只应道:“你没吃过人,我感到有些奇怪,又见你是负了重伤,双目失明才呼唤的云雨,怕错怪了好龙。”
白龙的龙首一直因为半身失血而在颤抖,它说道:“我犯了天条,上了剐龙台,被剐了一千枚龙鳞,又被挖去了双目……这才失了神志。”
“我听闻龙想恢复鳞片,唯一的办法,只有吃人。一千枚鳞片,至少要吃掉一百人。”
“没错。”
“那你为何强忍疼痛也不吃人。”
“我已害死过太多的人,所以更不能为了消解自己的痛苦,再残害生灵。”
“你……犯了什么天条?”
“近年来,四处都建起了龙王庙,东北龙王庙的香火却还和原本的一样,钱少,自然不能多下雨。我觉得,既然作为一方龙王,自该勤勉努力,治理好一方水土。便未理会降雨指标,为东北地区提供了足量的雨水……事实上,东北地区的民众后来也为龙王庙提供了和别处相同的贡品。”
“这不是挺好吗?”
“但天界认为这是东北属地的居民,在和我们讨价还价。我因私自降雨,犯了天条,被送上了剐龙台。东北地区则被追缴了后续降下的‘雨水’,我司掌的‘龙王江’被抽干,只留下了我的血在河床内……后续两年内,东北地区也不会下一滴雨……”
“那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?”
“后来,天界有人替我求情,我便被丢在了这深水潭。‘深水潭’的居民仰仗着丰富的地下水,向来不信龙王庙,它们要看看宣称着‘爱护黎民百姓’的我,会不会忍受着失去鳞片的痛苦,不去吃人。只要我吃够了人,它们就允许我,返回天庭……”
“你不吃人,但你的血还是引来了一众妖魔,仍然为深水潭的百姓带来了灾难。”
“是,所以,我只有死。”
“不,你可以选择吃人。”
“你居然要我吃人?”
“世上有许多人值得你吃。”
“比如?”
“许多被人所憎恶,品行败坏,却逍遥法外的恶人。比如欠债不还,诈骗钱财,让人家破人亡的。诬告他人,令人锒铛入狱,自己名利双收的。谋害他人家产,吃绝户的。挑拨民族团结,别有居心的。在其位不谋其政,尸位素餐的。为了一己私欲,草菅人命的。没有良心,卖假药,制假售假,致人残疾甚至死亡的……这种人如果被上天——也就是‘你’,收走了。将是大家喜闻乐见的。”
“如果这些人本就罪不至死呢?”
“放心,这世上那么多人,许多该死的还是开开心心地活着。许多不该死的却早早入了土,吃错一两个也不打紧,吃着吃着就有经验了。你看我,作恶多端,嚣张跋扈,本来早就该死了,现在不还是在和你聊天。”
“有道理,但有个小问题,我之后要吃的人,如果不是你这般的强人,也定然是有钱有势的恶人。倘若这些人本就是为龙王庙送很多香火的‘善男信女’,我吃了他们,岂不是得罪了天上的龙王们?”
“你在天上尚且敢私自降雨,如今来到了地上,还有什么好怕的。何况,你替人间惩奸除恶,难道就不能纠结自己的信徒,让他们为龙王庙多弄些香火?”
“可是,如果我如果有一天,被香火冲昏了头脑,成为了人类打压异己的工具呢?”
“学会只收钱,不办事儿就好了。你是条龙,又不是人。更何况,你的眼睛是我给的,以后有我罩着你。”
独眼龙王:“老大,人间的关系我还不太明白。前面几次……你能不能帮我看看,谁是好人,谁是坏人?”
赵东海:“没问题,不过到时,你要分我一些香火钱。”
独眼龙王:“那自然好说!那么,老大,后会有期!”龙王一抬龙首,双爪抱拳,龙尾卷起半潭云雨,裹住半身无鳞的龙身,仰首朝天飞去!
密密的乌云散去,阳光洒下大地……深水潭已是满目疮痍。
何月明走到赵东海身畔,说道:“他们有军医,除了士兵,百姓没啥人受伤。所以,我找你来了。”
赵东海:“那就好……就是有点可惜。这儿被毁成这样,不太好意思要钱了。”
何月明:“可惜啥,你不是还救了那条龙……你咋不和它说声,让它驮咱们去海边?”
赵东海指了指天上,说道:“天上死冷死冷的,容易冻感冒。再说,我们慢慢走,看看风景不好吗?”
何月明:“行,我包里有钱。这次花我的钱买生鱼片吃吧……”
赵东海:“话说,老早你就想去海边,为啥这几年一直没去呢?”
何月明:“第一次去海边,我想你带着我去。我不想每次想到大海,总想着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。”
赵东海应了一声,忽然似想起了什么,然后猛地举起剑,一剑下去,狂炎四起,深水潭顿时化为了焦土。
坡上的将军看到了眼前的大火,张弓搭箭,直指赵东海,喝道:“你……这是做什么?”
赵东海应道:“深水潭的房屋已沾染了龙血,妖孽若重来,你们都得死。房子没了还能再建,人命没了,你保护的又是什么呢?”
将军看着被焚毁的村镇,恨恨地“哎”了一声,一箭射在半空之中,不做声了。
何月明小声嘀咕道:“妖怪真能重来?”
赵东海说道:“任何接近‘龙王江河床’的人,都会被杀……若是皇帝派人来此采集龙血,这里的人又当如何呢?”
何月明:“为了护着他人,明明做了好事,还要别人恨你……我真的感觉,你和以前一样蠢。”
赵东海: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呗……”
何月明说着,双手紧紧挽住赵东海的胳膊,应道:“是啊,江山易改本性难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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